第六話 商談

神社內庭，是巫女日常居住的地方，一般都不招待信眾參觀。而作為祈晴的朋友、難得享有這個特權的咲和雪奈也是初次進入這裡。

座落於神社正後方延伸出去的，是依照傳統日式房屋建造的建築，最外面招待客人用的和室，打開拉門就正對著綴有池塘和盆景的庭園，是個讓人心曠神怡的居所。

最初仍懾服於那位宮司大人所散發的威嚴之下，結果不費片刻雪奈已經和神社上下打成一片。

而現在祈晴也好、其他巫女也好，都在接待了她們二人後，繼續時雨神樂召開的「重要的商談」。

白色的熱氣從裝有綠茶的杯裡冉冉上升。

「抱歉，讓你們久等了。」打開了通往室內的門，祈晴從門後走出來，在咲的對面坐了下來。

「沒事，倒是……我們這個時候是不是來得不太合時？畢竟那位神樂小姐突然回來，應該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吧。」

「欸？」

咲帶著不安窺探祈晴的表情，祈晴聽後似乎很是驚訝。

「為什麼咲會知道母親大人是突然回來的呢？」

「啊，那個啊……因為本來今天你是邀請了我們來拜訪的吧。」

咲反而是沒想到她會這樣問，一頭霧水地嘗試著解釋。

「你一向也很有責任感，如果有要事的話一定會預先安排好，所以我想神樂小姐回來應該是突發事態啦。」

分析得頭頭是道，聽得祈晴相當入迷：「……原來如此，咲果然頭腦很好呢。」

「是這樣嗎？我覺得一般也會想到……不過謝謝了。」

「吶吶，突發事態是指什麼呢？」

她們的話題吸引了雪奈的注意力，讓她終於願意放開手上掙扎不斷的貓。

那隻小貓重獲自由之後一下子跳到祈晴身後，警戒地盯著蹂躪了自己一番的雪奈、以及她身後一直為虎作倀……倒不如說本人還玩得比較高興的朧月。

「嗯，這方面……雖然並不是什麼不可告人的事。在那之前，母親大人說，希望你們可以收下這個。」

祈晴手上遞出的，是兩個分別粉色與白色的御守。

「是護身符哦。」

兩人分別接過了御守同時，祈晴才開始說明。

「因為母親大人她，擁有透過感知自然中的變化，從而預視未來的能力。

……就在昨天，她預見了待宵鎮不久之後的未來。」

「預見未來，好厲害啊！」「喂，讓祈晴說完吧。」

嚴肅的話題被雪奈這麼一說，連祈晴也不禁失笑。

但她很快重整狀態，繼續說下去：「預見的結果是……『災厄將至』。」

「災什麼、厄？……那是什麼意思？」

「不知道。」

「咦？」

「母親大人雖然很強大，不過，對於『因果』的感知似乎不能像咲一樣敏銳呢。」

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讓咲有點驚訝，但她還是平靜地聽祈晴說下去。

「這樣說應該還是不太明白吧。比如說，天災出現之前，動物都會像感應到一樣，開始作出異常的行為吧？」

認真地聆聽著的兩人都點了點頭。

「雖然大家都知道這些是某種不好的『預兆』，但是會發生什麼、什麼時候會發生，也沒辦法直接推斷出來，這就是母親大人的能力辦不到的事。」

知道「預兆」，但不清楚「因果」。

現在仔細想想，剛才稱贊咲的話，說不定也是對模糊不清的未來的感歎。

咲嘗試消化這些像古文似的專有名詞：「所以，現在能確定的是待宵鎮將來會發生某種不知名的壞事……是嗎？」

「嗯，是的。」

「唔，壞事是不是、像今年新年初詣出現的那種事情啊？」雪奈回想起大家都能認知的一件事。

祈晴卻搖了搖頭，「那次的事件恐怕也只是所謂的『預兆』之一……呢。」

今年一月一日，信眾湧到這座鎮上唯一的神社作新年參拜，祈求新一年的平安。

那一天清晨，人潮最是擁擠的時刻，原本被封印於神社地下室的惡靈引起了一場災難。

那是時雨祈晴、椎名咲與櫻井雪奈三人初次相遇的一天。

「那時候真是恐怖呢，大家都好像失去了理智一樣，路都被湧出來的水堵住了，還好祈晴出現救了我！像天使大人一樣！」

「我也是，多虧了和祈晴一起行動的那個人。」聽著雪奈亂七八糟的回想，咲也一樣歷歷在目。

「……這麼說來，在那之後也沒有正式跟那個人道謝呢。他不在嗎？」

正好提到這個話題，咲才記起自那一次之後，那位救下了她的人似乎就未曾在神社出現過了。

「……不，其實……」

祈晴有些苦惱地笑了笑，似乎猶豫了一下，「過來吧，南夏。」

繫著鈴鐺的貓好像聽懂了一樣，抬頭望向祈晴，卻帶著一副不甘願的模樣待了在原地一會，才緩慢地走到祈晴身邊。

祈晴將手伸向小貓，唸了一聲：「破」，貓便應聲化成了煙霧，只剩下在半空中漂浮的、一隻細小的紙人偶。

「小、小貓咪？為什麼！」

儼如見證到世界在面前滅亡一樣，雪奈的內心似乎有什麼一下子破滅了，咲倒是早就心裡有數。

「啊，那是為了讓『他』代我迎接你們而施下的掩眼法，因為我剛才不太方便下來……」

雖然一向對「這方面」三緘其口的祈晴，難得向她們解釋起來，雪奈卻還在掛念著突然消失了的小貓咪而欲哭無淚。

「抱歉，一直沒有向你們好好介紹。當日和我一起的人叫南夏，是我的式神。」

說到一半，祈晴垂下了眼簾。「……其實，之所以沒有和大家見面，是因為自從初詣那件事之後，南夏一直都維持著這副樣子。」

白色的紙人偶在祈晴掌心上來回打轉著。

「咦，可是我記得，那時候見到的南夏先生是一個長得很高的帥哥吧？」

「白痴，『自從初詣』的意思是指原本不是這樣子的吧……」

雖然要費神去糾正腦袋動得慢的雪奈，咲可沒看漏雪奈追問這件事的瞬間，祈晴失去方寸的表情。

「唔……我懂了！就是說，小貓、不對，南夏先生之前的樣子才是正常的吧！啊，不過為什麼現在會這樣呢？」

「……」

面對雪奈不懂觀言察色的反應，兩人因為不同的原因陷入了沉默。

「不是很好嘛，原本的狀態完全跟『可愛』這個詞沾不上邊，現在還可以擔任神社的吉祥物……哎呀換成垂直的方向轉了呢！轉速加快了呢！是生氣了呢！啊哈哈哈——」

朧月不合時宜的玩笑話，對緩和現場的氣氛沒有任何一點幫助。

片刻，祈晴端坐起來，似是下定了決心地開口。

「那麼，在繼續災厄的話題之前，讓我來告訴你們新年那件事情的全貌吧。」